家庭革命

緣起:

    剛要下筆 (還是該說下鍵盤) 想寫時，有點卡住，想到 "家醜不可外揚" 的俗語，讓我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寫出來，後來想到，我家人好像也根本不會來 blogger 看文章，爸媽甚至也完全不知道我有在寫 blogger，所以，我就豁出去寫了。

    以前從沒有一個事件像這次那樣，讓我如此清楚地意識到，我一路走來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原生家庭對我人格發展造成了什麼影響。

事情發生的那幾天，我剛好在畫這張圖

事發經過:

    事發當下是 3/22 的晚上，過一段時間了，所以很多細節我忘得差不多了，就只講個大概。有我爸的朋友來他客廳那邊作客，我跟我二姐是待在我們的休閒室，他在跟我大姐打 LOL，我則是在畫畫。我二姐打到一半時，我爸笑嘻嘻地走進來，好像有點醉的樣子，他進來後就問我姐說，你怎麼玩得那麼認真 ? 你有想好你畢業後要做什麼嗎 ?

    我二姐回說 "現在做什麼，畢業後就繼續做下去"，也不知我爸是怎麼樣，脾氣就突然爆發，大致上是在說，"你怎麼都沒想過自己的未來 ? 你整天打這個是有什麼用嗎 ?"，然後後面我二姐脾氣也上來了，直接回說，"我打這個可以得到快樂"。我懂她的心情，她就只是放假時想放鬆，玩她喜歡的遊戲，結果在打遊戲時一直被質問莫名的問題，我那時也是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我們回什麼，他才會滿意。

    爭吵就開始了，在一旁的我也被罵，他說我也是一樣，沒好好想自己的未來，畫這個有什麼用 ? 然後再回去砲轟我二姐，我後面有試著為我二姐辯解說，她現在每天除了白天要工作外，晚上還要上課，平常很累，所以假日會想休息也是正常的 ..... 結果他聽了後更不爽了，他嗆說我們就只想到自己，難道他們這兩個做父母的就不累嗎 ? 我們到底有沒有替他們著想過 ?

    確實，我無話可說，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但..... 他那語氣跟說話的方式.... 真的讓人很不舒服。我二姐那時也完全打不下去了，LOL 就直接放著，而且眼裡也開始有淚珠不斷冒出。

    後面我爸離開前，跟我們說 "你們最好自己好好想清楚"，然後走出房間，結束第一回合。等我爸離開後，我二姐用 DC 打電話給我大姐，我們兩開始跟我們大姐哭訴剛剛發生的事，但沒講多久，我爸又進來了，我二姐示意了我大姐好幾次，要她不要再講下去，但我大姐一直沒會意，所以我二姐就直接掛斷。第二回合，我爸開始強調說，他們都有做好父母該做的事，完全沒欠我們什麼 (這句強調很多次)，他補充，應該說，就只有比較虧欠我們大姐。他再來一直強調說，我們從以前到現在，吃的穿的住的都是從他們身上來的，八拉巴拉這些，然後我們現在這是什麼鳥樣，不要說養他們，說不定養自己就有問題了。我有試著說 "我知道，這是我的責任，我以後一定會為你們負責的"，我爸用很不屑的語氣回說 "你有這個能力嗎?"，這時我媽也有進來房間了，她接著說到 "要撐起一個家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不是用嘴巴說就能做到的"。

    我媽進來主要是勸我爸，要他說話語氣不要那麼衝，但還是免不了我爸後續對我們的數落，他說我們都過得太爽，平時在家都不會幫媽媽做事，還補刀說我二姐特別沒用，對這個家沒什麼貢獻。我二姐後來情緒也爆發，等我爸走後，她哭著跟我媽說，她之後再也不想回來了，被我爸數落成這樣，真的讓她很不想再見到他的臉了。結果後來換我媽崩潰，她開始歇斯底里地邊哭邊吼說，我們大姐往台北跑，很長時間都不回家，這件事已經讓她非常傷心了，就像心裡有刀子一直在割她一樣，結果現在二姐也要不回家了.... 養我們真的是沒用，她這輩子都過得好苦，18 歲時媽媽就不在了.....。我們倆這輩子都沒見過我媽這樣過，當場嚇傻，後來是我二姐先反應過來，過去抱著我媽，然後說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會不回來啦，不要再哭了"，我後來跟上，跟我二姐做一樣的事。都忘了上次抱我媽是什麼時候了。

    我媽後來甩開我們，到房間外的一個門檻坐著哭，我爸被吵醒，半生氣半無奈地說 "好了，不要再哭了"，過一陣子，媽媽的啜泣頻率跟聲音逐漸變低後，她就起身，說 "去睡覺" 吧。

    我跟我二姐都哭很慘，等到我爸跟我媽都去睡後，我跟我二姐跑到外面，用 DC 打電話給我們大姐，講了很多事，心情很崩潰。記得那天跟我們大姐聊到 12 點後，因為太冷了，所以有躲回我們房間再接著聊，到凌晨一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心入眠。

反思:

    雖然小時候蠻常被打，也不時需要去田裡幫忙工作，但總的來說，我過得蠻不錯的，因為我是家中最小的兒子，會受到比較多的寵愛跟忍讓。我從以前就不太需要處理家中的事務，我媽都會為我們處理好，衣服，鞋子那些的也是她幫我買，簡單來說，我就是個媽寶，什麼事都要媽媽擔心，而且也把媽媽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人生沒做過幾次重要的決定，基本上都是跟著家人或社會期望在走，把讀書當成是唯一重要的事，其它事都是次要的，到最後，不但書讀得不怎麼樣，還把自己搞成一個生活白痴。

    考試教育對我最深遠的影響是思想的僵化，讓我以為事情都有標準答案，但現實世界其實是一堆灰色地帶，也有很多事是沒有先例可以參考，需要自己去摸索。脫離學校後，面對複雜又多變的現實世界，過往習得的經驗，一堆派不上用場的，甚至還會扯自己後腿。我很害怕失敗、害怕被別人責罵、害怕無法回應他人的期待，所以對於新事務的處理總是以消極的心態來面對，畢竟不去做就不會犯錯，一路下來，錯失了很多學習的機會。學生時期犯錯，機會成本很低，但我已經錯過了，現在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全責。

    國小那段時期，對我往後人格發展有舉足輕重的影響，三年級還四年級時，班導是一位信奉佛教的教師，很常灌輸我們那方面的思想，我覺得對我嚴重的影響是金錢觀的部份，讓我覺得金錢會對人有很多負面的影響，所以碰到跟錢有關的事情時，能避就避，導致我的金錢觀很薄弱，之後不管是在家庭、學校的教育，都很少跟我說到這塊。等到我開始有經濟能力後，沒有規劃自己金錢的想法，對於賺錢不是很有幹勁，總覺得夠過生活就好了，還喜歡亂買東西。工作快兩年了，學貸才剛開始還，存的錢也沒多少，看到我朋友不但學貸還完了，還存有 50 多萬，就覺得自己好廢。

    最後是人際與溝通的部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小時候很常看到我爸媽在看玫瑰瞳鈴眼那類的節目，看新聞時也很常看到情感糾紛、情殺那類的，就讓我覺得，複雜的人際關係、與它人組織家庭，是件禍害，所以，我都有刻意壓抑自己想交女朋友的欲望，讓自己有最低限度的社交就行。主動去交朋友什麼的，我很少去嘗試，自己內向的性格讓這情況變得更糟，就連在網路平台上發言都有困難，害怕自己的言行有什麼不妥，也害怕自己的觀點受到挑戰。小時候出了什麼狀況，爸媽第一時間不會先問事情的原委，而是打罵侍候，導致我潛意識裡認為，我把問題說出來，事情也不會得到解決，所以習慣把事情都忍著，等到最後受不了時，再一次爆發。

    我其實不太清楚，我變成現在這樣，自己該付多少 % 的責任。我在網路上逛時，很常看到一種 meme，在說父母那輩幾歲時就已經組個家庭，然後自己在他們同個年齡時，則是在幹著各種廢事，看起來是個滿普遍的問題，只能說，時空背景真的有差。最近，我在情緒低落時，腦子很常會冒出 "我到這個年紀了，活成這樣，要不要乾脆去自口算了 ? "，但只要想到父母要承受的那些痛苦，我就會趕緊打消這樣的念頭。

後記:

    馬的，這篇文章拖好久才寫好，而且也還是沒有辦法把自己心裡想講的東西給 100% 的表達出來，很常寫到一個地方卡住後，就去逛個 twitter、discord。把自己的問題寫出來還真難受，回憶那晚發生的事也讓我心有餘悸，心裡很不舒服。

    事發後的隔天晚上，我有跟我爸去散步，有把很多以前沒跟他講過的事、我自己的問題，跟他講。可能是那天跟他對峙時，我發現，如果我真的有事情想講的話，是有辦法講出來的，這件事有給我不少的勇氣跟信心。我爸有認真聽我的話，也有給我些回饋，我有問他說，他的爸媽以前有沒有像這樣跟他交流過，他說幾乎沒有，他小時候也是在打罵中長大的。雖然沒辦法馬上就改變我的問題，但我還是會試著多跟其它人溝通，把自己內心的想法給講出來。

    我二姐的話，現在雖然不太會主動找我爸講話，但我爸有需要她幫忙時，她還是會幫。我寫文章的這幾天是清明連假，除了清明那天準備食材外，還有需要整修我們的舊房間，我在過程中有感受到，他們兩之間的隔閡沒那麼嚴重了。